從極端找到平衡,從類型撞出火花
台灣的喜劇電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臣服於豬哥亮的魅力下,諧音、屎尿屁、性等元素充斥情節與對白,並在春節檔期大量輸出、博取眼球。近幾年,當時的台灣觀眾老了、長大了、可選擇的平台多了,不再滿足那些低級的笑點,脫口秀的受眾比傳統綜藝節目的觀眾還要多。年初上映的 我的婆婆怎麼把OO搞丟了 的票房不如預期,某種程度上就是觀眾的幽默感已經不再停留於家中的客廳就好。
如果一個魔術師,只注重曇花一現的爆點,而忽略了經營整體的娛樂性,那麼他培養出的觀眾胃口將被養的越來越大,同時缺乏品味。
《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以下簡稱 鬼家人)算不算是好的魔術師呢?
電影從最有爭議的標籤作梗,恐同的直男、陰柔氣質的同志、靠外表上位的花瓶,在現實中幾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三種類型,反而在戲劇裡彰顯最大的衝突。
因車禍冤死的毛毛,與撿到紅包的吳明翰冥婚,一人一鬼的結合是為了破案,核心則是跨越對彼此的心結,因同性之愛而衍生的藩籬,在父子關係、婚姻締結之下本就難解,但所有的裂縫都有光,利用了鬼的身份之便,沒說出口的、沒親眼見得的都因遺憾而有了滲透的可能。
鬼家人的本質不脫類型劇本的公式,傳統關係設定從男女變成直男與gay,類型上從一開始相看兩相厭的冤家(瘋狂喜劇)到最後的大團圓、大和解(通俗劇),複合式+變型的喜劇確實是台灣少見的創作。
鬼家人所經營的,是在荒謬裡覷見幽默,幽默並不等於尖刻,不是靠著弄髒角色或互嘲互罵就能成立,因為幽默針對的不是荒謬的人,而是荒謬本身。
它荒謬之處在於惡趣味的找來氣質最不相容的兩人進行最不可能的冥婚(倒也不是真的不可能,然而民間傳說在現代社會成真本身就不寫實),同時也幽觀眾一默,原來冥婚也和同婚法與時俱進。它荒謬,在於利用刻板印象、標籤,毫不遮掩的捏塑角色,把特質極端地呈現,同時讓觀眾與角色一同思考:我是不是只看見了自己想看到的?
爆笑以後,它還帶領觀眾近看荒謬裡的心酸與憋屈,看進同性伴侶之間的困境,以及女性在職場的壓迫,種種問題它不深究,反而作調配節奏的抒情之用,或許招致了「過於貪心、塞太多議題」的批評,但我卻認為在喜劇類型中,它能做的已經很足夠了。
鬼家人沒有遺棄核心:說一個有愛的故事。這個愛要能被同志認同,被傳統價值接納,它始終堅定信念,即使訴說的過程有瘀傷、有絕望,一如電影歌曲〈 親愛的對象〉所唱:「我陪你一起學不會放下,但學會盼望。」
COMMENT